清晰

噢,我受了那么多苦,作为奖赏,你肯将儿童书本里的未来赐予我吗?

【国庆贺文】伯兮

是耽美(

是鸽了半个月的国庆贺文

我终于把我和我的祖国看了(???)

第一次尝试这种第一人称加疯狂插叙的手法 感觉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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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十月一日,国庆节。

一家三口吃过午饭后我跟先生商量着带着小曦去了他伯公家。他老人家膝下无子,平时像春节之类太大的节日所有亲戚都在忙着和自己家人张罗,这样一来就很少有人能顾得上他。平时纵然愧疚也没办法,但像国庆这样的节日我还是不想让他老人家一个人对着电视看着阅兵式过一天。

毕竟我父亲跟我提起过,他曾有一个至交就是军人,在这样的节日放他一个人看着阅兵回想往事最容易伤心。大年三十没办法陪着老人,起码国庆还是希望让老人的院子热闹一点。

2

出租车把我们母女两个扔下,我在院子前门口站定便几乎走不动路。

我记得那棵大树。在我小的时候,大概也就比小曦现在大不了几岁时,经常来伯父家串门。小姑娘不老实总喜欢翻墙爬树,他便干脆把最高的这棵树上架了梯子挂了秋千,十岁出头的小姑娘便玩得不亦乐乎。

伯父向来温柔。

视线恍惚时光交错,仿佛能看到三十年前的我,坐在树杈上捧着本书就着阳光读。

现在只剩隐约可见的秋千挂在上面的痕迹,树干斑驳老化,院子也太久没有人打理,花花草草不见踪影。看来只觉得唏嘘。

小曦倒喜欢这个伯公,一见面就两眼放光跑过去,获得许可后在老人书房里翻找零食吃,一颗奶糖刚进嘴又缠着伯公陪自己去院子里坐摇椅。

小孩子果然都觉得老人有亲和力,我叹口气,或许也多少在孩子身上看到了点自己当年的影子,心情便变得不错,帮老人把书架高处的灰尘擦了擦就打算给自己找本书看。

大肚子的老式电视里放的果然是阅兵式,我把本来就开得不大的音量关掉,开始翻找书架。

伯父的藏书多到令人惊叹,听说他年轻时的书法也是一绝,我也权当自己这个下午是来陶冶情操的了。

结果翻暑假的时候看到一个老旧泛黄的笔记本,出于好奇和对自己没经历过的旧时代的好奇翻开以后,我却愣住,久久不能平静。

3

“伯公,您上次的那个故事能不能继续给我讲讲啊?”

女孩坐在老人身边的摇椅上,脚因为身高够不到地,不老实地乱晃。

“当然好,我上次说到哪了?”老人倚在躺椅上,院子里泛黄的落叶被秋风吹得刷刷响,阳光透过树杈洒在台阶石砖上。

“您说到有一个从日本回来的留学生到了您的班,又傲慢又目中无人还因为伯公您拿错了他的书就和您吵了一架!是不是他后来被您教训了,才肯道歉?”

……

4

1941年,中国,湖南。

“诶宋哥,听说昨天那个转校生,叫那个什么魏的,你和他吵了一架?”

“真是,怎么都不告诉我们,刚从小日本那边回来的人还那么嚣张,早知道咱们就也帮着你一块堵他,非叫他知道这学校谁说了算。”

“懒得管他,拿他一本书计较成这样,心眼比针还小。看他那样,你们要是真去把他打一顿之后指不定怎么告老师呢,到时候再把我供出来?算了吧。”穿校服的青年十六七岁,正胡乱把课本往书包里塞,书上没多少笔记和摘抄,倒全是涂鸦。

“咱宋哥说得是,大人不计小人过。倒是说回来,下周一好像有罢课游行,你们去吗?”

“去呗,反正在教室里坐着也是坐着。”

5

那是一本日记。

或者说,是一本日志,记录那个硝烟弥漫、鲜血漂橹的时代的日志。

书页都已泛黄,扉页用不羁的笔法写着“宋阅”两字,是我伯父的名字。还有几页纸已经脱胶,其中夹着几张照片。

我翻开读了两页,上面密密麻麻全都是那些书本不曾记载的,藏在正在播放的静音的阅兵式后的故事。那些酣畅淋漓、歇斯底里的血液已被陈灰覆盖得只剩泪的故事。

6

宋阅几乎被吓得动不了。

他千算万算也想不到政府真的会派人来镇压。

现在他正被那个自己向来看不顺眼的陈遗佩摁在角落里,对方背后一道触目惊心的鞭痕还在往外渗血,脸上全是冷汗,在自己耳边喘粗气。

“我看你是傻,这次那些个学生代表一宣传游行政府和媒体就开始有动作了,你又不真的是那种万死不辞的爱国主义者,在教室里好好待着很难吗?”

宋阅这才慢慢回神,但他并没有生气。

相反的,他叹了口气,嘴角甚至有几分上扬的意思。

“我看你才傻。”

“……”

“能在教室里待着非要跑出来帮我这个素不相识,啊不,刚相识就吵了一架的人挨鞭子。”

7

宋阅扶着陈遗佩一路踉跄着回了他的家,喊着让佣人帮忙拿药,不顾陈遗佩一直在说不用,翻开药箱就要给他处理伤口。

这也的确由不得陈遗佩说不用,他那伤口已经出了脓,被鞭子扯成布条的单薄的白衬衫已经和痂长在了一起。

“忍着点,不然就咬着我胳膊。”

宋阅自己都快看不下去,一咬牙帮他把长住的布撕下来,血又立马开始往外涌,他再给他消毒上药,待终于处理妥当,他身上的虚汗比陈遗佩还多。

8

当时的伯父是爱国主义者,但却有点举步维艰。他年龄太小,自己身处的湖南也沦陷了一大半。想做点什么却连自己身后的国家都一直处在被动位置,一腔热血几乎被消磨得只知道去参与几场游行,保证成绩再差也不辍学,权当在为祖国厚积薄发了。

直到他认识了那个日本回来的留学生,陈遗佩,自从他在游行镇压中把我伯父救下,两人就算是彻底认识了。

在之后的交谈中我伯父得知他曾经是家里的大少爷,比我伯父有钱不知道多少倍。但直到回了国才发现湖南的一半已经沦陷,就连他们家的宅子都被拆了个八九不离十,家人早就四散到他一个都找不到,连是不是还活着都说不准。他也只能靠自己手里仅有的积蓄上个公立学校,吃食堂住宿舍,走一步算一步了。

从此我伯父干脆有事没事叫他来自己家,美其名曰让佣人多做两碗饭就能换来一个免费补习老师的划算生意。其实他根本不爱学习,但这样的确不伤谁自尊心,陈遗佩也就答应了。

9

“操,我以为你不是什么事都喜欢先把自己撇清,天大地大不如自己命重要吗,你跟我说说这封信是怎么回事?!”

“……我的身份不敏感。”

“你他妈,你信不信我现在把你打个半死?你还真是够能耐,背着所有人背着我偷偷帮团军那些人送信,你这要是被日本驻军截住立马当街就把你崩了!”

宋阅几乎要把信捏碎,咬牙切齿盯着对方看,而本来就寡言少语的少年在这时候更是貌似打算干脆盯着自己无声抗议,直到自己肯放他走。

怎么可能,这可是自己书房,对方要是不给个解释自己绝对能把他在这关到天亮,宋阅心里狠狠想。

“你倒是一腔热血报国了,你想过自己被枪子打穿脑壳的可能吗?要不是你平时用我的书桌直到现在我都不知情,你真是厉害了。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又蠢又不可靠,在这种时候都只配躲在别人后面?”

“……我无牵无挂,你有家人,我不能让你陪我冒险。”

“……你无牵无挂,那我呢?”

一直避免眼神接触,倔强得油盐不进的少年突然抬了头,盯着对面那双也许是因为愤怒,也许是因为其他什么感情而含了泪的那双眼睛,几乎感到不可思议。

“小爷我告诉你,我是你哥,我、我是你爹,我……你要是觉得自己可以作死,那就叫上我,你都帮我挨过鞭子了,要是你在街上连脑浆都要被打出来,我就权当还人情也得帮你挡一下。”

陈遗佩突然笑了,上前两步抱住宋阅。其实比陈遗佩矮一头的,因为愤怒僵直的身子瞬间软下来,把头埋在对方肩膀里,哭得一抖一抖。

书房的台灯大概因为电路接触问题,滋啦闪了两下灭掉了,外面天上的星星突然显得那么亮,微弱的光打进窗户,在那么静的夜里,仿佛世界就只剩下这片星空下的这间书房。

“你别想丢下我,你去哪我就得跟到哪。”

10

后来的故事我几乎不愿往下看。

外面爷孙两个正聊得开心,我的身后正在播放今天的阅兵式。

看到那些穿着制服踢正步的士兵,我整个人像被震了一下,脑子翁了一声。

阳光真好啊,刺得我的眼睛几乎要流下泪来。

我生怕自己的眼泪滴到这泛黄的纸张上把它弄模糊,要知道这上面记载的是什么样的东西。

那是铸成今天的,所有不曾为人所知的血泪。

11

后来陈遗佩去参了军,我本来也想一起,却被爹硬生生关在家里直到征兵的人离开。

在这期间可是没少闹过,把房间里能砸的全部砸碎,绝食,还对那好几个送饭的佣人拳打脚踢……现在想想我也真不愧是个小霸王。但就那么一扇门却就是怎么也打不开。

再之后,再之后就是湘西会战,再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

看过报纸,听过新闻,连平时街上的巡逻军都能给我拦下来问一下。

倒也是,说是多少……两万人,哪有谁能记住那么一个人的名字。更何况不好听,又文绉绉的念起来又别扭,还不好记。

我是不是说过不让他丢下我,他食言了,我就该料到这种人不可信。

……

爹还以为我后来在伤亡名单里看到他会再闹一场,其实我早就累了。我早就被他折腾得再也不想浪费情绪了罢。

我才不等了,反正我追不上他。

发现小时候在书里看到的什么轰轰烈烈的硝烟红颜惊鸿一面都是假的,你看陈遗佩都战死了我也好像没有多崩溃。

哪有甚么一哭二闹三上吊,心如死灰随他而去,我感谢他送给我的这片太平世还来不及。

日本投降了,现在街上也看不到敌国的驻军了。

不管了,反正我还是挺想去街上冲着那些送报的卖糖葫芦的吼一声你们知道吗,你们的命是我爱人换回来的。

……但这么说也太奇怪了。

反正再之后我就该留在这教书了,也是曾经我们两个见面的中学,这环境得每天刺激我,往事肯定是想忘也忘不掉,不过这教学楼重建之后我几乎要认不出。

笔记本也没剩几页了,这么想来好像从开始用这个本子几乎记的就全是跟陈遗佩有关的事情,有本国语教授给他写的一整本人物传记也真是好待遇,便宜他了。

备课去了,上次那个话也挺少的学生文笔还真是不错,可比某人强多了。

阳光好炽烈,尘世好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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